猫言猫语

【书摘】文化理论与大众文化导论

这个时候放出来这些讨论是很有趣的,因为这是文化研究领域的学者们对于何为“同人文化”的讨论。尽管他们由于年代的久远,将注意力聚焦在了电视媒体上,但放到今日来看,仍有一定的启发意义与价值。



  在文化研究领域内对迷文化进行的最有趣的理论莫过于亨利·詹金斯的《文本盗猎者》了。通过在某一社区展开民族志研究,他得以同时从“学者”和“沉迷者”两个角度对“迷”的现象做出了诠释。


  沉迷者的阅读行为兼含智力性和情感性。“读者与文本的近距离接触并但未使读者被文本占有,反而促进了读者对文本的完全占有。只有将传媒内容融入日常生活,只有与文本的意义和资料保持紧密的联系,‘迷’们才能对小说进行充分的消费并将其转化为行动的源泉。”詹金斯也反对文本决定论(文本决定了人们阅读的方式,进而将读者置于某种意识形态话语之中),他坚称:“读者并非被强行拽入业已构成的迷幻世界,而是拥有充分的自主性以创造新的文本资料。因此,读者脑中预存的价值观与叙事系统所传递的价值观在重要性上是难分伯仲的。”

  对于文本,“迷”们并非一读了事,而是进行着持续的、翻来覆去的阅读,这便颠覆了文本与读者之间天然的联系。阅读行为破坏了巴尔特所谓之“阐释代码”机制(文本通过设置悬念的方式诱发读者的阅读兴趣)。通过反复阅读,读者的注意力从“即将发生什么”转移到“事情如何发生”,开始关心人物关系、叙事主题以及社会知识与话语的生产过程。

  尽管阅读实践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一种私人化的单独行为,但“迷”们仍是作为社区的一分子来对文本进行消费的。究其实质,迷文化就是意义生产与阅读实践的公开展示与流通,形形色色的“迷”们在彼此间的交流之中创造着意义,而这些意义的公开展示与流通对于迷文化的再生产而言至关重要。诚如詹金斯所言:“组织化的沉迷现象最显著的特征在于其生成了一种理论与批评的惯例。迷文化仿若一个半结构空间,对文本的诸种阐释与评估机制便于其中交相辉映、互相冲突、交流妥协,读者亦时刻思索着大众传媒的天性及其与自身的关系。”

  “迷”们并不仅仅是狂热的读者,更是积极的文化生产者。詹金斯对于电视迷通过小说创作来改写自己喜爱的电视节目的十种方法作出了如下归纳:

  1.情景重置:生产简评与长短篇小说以填补广播叙事的空白,进而对特定行为作出额外的解释。

  2.扩充时间线:生产简评与长短篇小说来为虚构人物提供历史背景,而非纠缠于广播叙事对人物发展前景的探索。

  3.焦点重置:将注意力从主要人物转移到次要人物身上。例如,将原本处于文本边缘位置的女性黑人置于舞台的正中央。

  4.道德重组:与“焦点重置”类似,即对广播叙事中的道德标准进行转换(如坏人变好人)。在有些情况下,原有道德标准仍得以维系,但叙事的视角则转移到“坏人”身上。

  5.类型转换:例如,将原本用于科幻剧集的叙事移位到言情剧集或西部剧集之中。

  6.交叉:让某一部电视剧中的任务出现在另一部电视剧中。例如,《神秘博士》中的人物可能以同样的身份出现在《星球大战》里。

  7.人物移位:人物以新的名字、新的身份出现在新的叙事里。

  8.个人化:改写者将自己写入自己喜爱的电视节目中。例如,我可以写一部短篇小说,在情节中安排自己被神秘博士邀请一同进行时光旅行,去探寻曼联球队到24世纪时变成了什么模样。不过,詹金斯也指出,迷文化中的许多人都不喜欢这种改写方式。

  9.情感激化:生产所谓“悲喜交加”的故事,如安排自己最喜爱的人物经历情感危机。

  10.Eroticization:探索虚构人物生活中pornography的一面,最著名的例子莫过于描绘同性恋关系的耽美小说。(slash fiction,最早出现于20c70s《星际迷航》热播时期,热衷于此种改写行为的观众为剧中的两位男性角色Kirk和Spock进行配对并虚构他们之间的同性恋故事,即Kirk/Spock,slash fiction由此得名)。

  “形形色色的‘迷’就如同盗猎者一般,他们讲其他人的商品据为己有并借此构建了一个替代性的文化共同体。”

  “迷现象还建构了……一个独特的空间……其主要特征即是对世俗价值与实践的拒斥,对情感沉迷的狂欢以及对快感的热烈拥护。迷文化的存在本身便是对消费者文化的习俗与惯例进行的批判”。

  迷文化以抗争的方式,从“将许多美国人转化为旁观者的压迫力”中创造出了“一种可供更多人分享的文化”。在詹金斯看来,这是迷文化强大力量的集中体现。力量并非由商品自身产生,而是源自“迷”们对商品的消费与利用。

  詹金斯十分怀念经典文化研究的亚文化解读模式,进而提出迷文化始终拒斥日常生活中的普通需求。青年亚文化将自己置于母文化与宰制性文化的对立面,迷文化则旗帜鲜明地反对被动一律的“世俗”文化。

  格罗斯伯格对采用亚文化研究的模式来考察迷文化持反对意见,她认为如此一来“各种‘迷’就在被动消费者的庞大受众群体中形成了一小撮精英。”

      由是,“迷”仿佛成了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勇士,不但与各种权力结构拼争,更与作为传媒消费者的广大受众抢夺地盘。此种精英主义观念无益于我们理解大众文化形态及其受众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就算我们都承认“迷”与“消费者”是两类人,也绝不能简单地通过褒扬前者、贬斥后者的方式来认识两者间的差异。

  与此相似,亚文化分析亦始终倾向于褒扬“独特性”,贬斥“平常性”,即将反抗的“风格”与陈腐的“时尚”对立起来。亚文化代表着具有抗争精神的一部分年轻人,他们总是积极反抗着大多数人所持有的消息被动的商业品味。一旦抵抗行为被收编,分析也就中止了,直到下一次“伟大拒斥”的出现。


但其实,我们也可以有其他的思考——在詹金斯的时代,迷文化是亚文化中反叛的象征,但是时至今日,在社交媒体的发展下,我们是否又重新走进了文化工业与消费主义的商品化窠臼?同人文化本身的抵抗功能是否已经化为乌有,我们是否已经被商品文化再次收编?今日的同人文化,还是詹金斯时代那么强烈的反抗者吗?还是我们中的多数已沦陷为了资本,或是说数据、流量与热度的傀儡?(但好在没有沦陷为意识形态的傀儡)

我个人认为这本书并不好读,但是如果能坚持啃下来,文化研究也就基本入门了。是一本详实而有趣的导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起政治学还是好读那么一些的……(我无言地望向《国家间政治》,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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